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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骏眉闻言，看向宋舍得。
一双阴暗的眼睛，在一瞬之间，闪过复杂到了极点的神色，最后转为深深的戒备。
半句话也不说，只是身子朝后缩了缩，一双拳头，用力握了握，流露出了与敌皆亡般的凶狞之色，但这凶狞，竟然透着几分色厉内荏，全然看不到一点胆气在，仿佛是一个折磨的连胆气也失去了一般的寻常青年。
方骏眉骨子里的反抗天性，或许还没有完全被剥夺，但胆气已经没了。这样的一个方骏眉，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？
宋舍得见到方骏眉的这副样子，更是心痛起来，神色悲切，看的出来，和方骏眉打过数次交道之后，此人对于方骏眉，还是生出了几分交情的。
“骏眉，醒过来，你还要超越顾惜今，怎么能在这里输了！”
宋舍得大声喝了起来。
“……你，又要来杀我了吗？”
方骏眉终于开口，声音阴森到异常，带着几分颤抖之音。
宋舍得目中波澜起，心中首次生出，后悔劝方骏眉来做这个任务的念头。
“不必喊了，他现在神智已经疯癫，连幻象与真实，都已经分不清楚了。”
淳于谦幽幽说道：“那一百种死法里，应该也有你一份。”
说完之后，凝视着方骏眉道：“老夫之前，已经提醒过你了，无论出现什么结果，都是你自己的选择，也是你必须接受的命运。”
话到最后，神色渐渐冷漠下来。
这一句说完，淳于谦转过身，朝殿外走去。
“舍得，把他送回给不动峰，然后去帮我找下一个试药之人！”
声音仿佛冷酷。
宋舍得面色沉郁，他要如何去面对不动峰的那几位，他不是第一次送方骏眉这样情况的修士回去，前面已经有过七个家伙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惟独方骏眉予他心中从未有过的纠结。
笃笃笃——
声音渐渐远去。
……
“师伯！”
陡然，方骏眉的声音，再一次传来。
宋舍得一震，朝他看去。
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的淳于谦，同样身躯震了震，转过头来，看向方骏眉。
方骏眉和之前，没有什么分别，神色依旧戒备，但那阴暗的眼睛深处，竟然亮起了一点点的精芒，仿佛最黑暗的夜空里，出现了一点点的光。
虽然是喊的淳于谦，方骏眉的目光，却是看向了宋舍得，微一沉默说道：“……我还分的清虚幻和现实，我也还没有完全的进到人性的阴暗处，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。”
“哈哈——”
宋舍得听到方骏眉的话，眼中一亮，大笑了一声道：“我就知道你这小子，没那么容易垮掉的。”
说完，就要走上前来。
“不要过来！”
方骏眉陡然大喝，仿佛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，眼中那点亮光，猛的就暗了下去。
宋舍得的脚步，戛然停住，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。
“小子，你要多长时间，去找回你的本心？”
淳于谦问道，声音冷淡。
方骏眉想了想，自己也不清楚，说不出话来，目光渐渐焦急，连冷静思考的那一面，似乎也失去了。
“给你一个月时间，一个月之后来见我！”
淳于谦道：“一个月之后，如果我从你的眼睛里，见不到更多的东西，便算你彻底失败了，老夫没有那么多时间，浪费在你的身上！”
说完，真的走了出去。
宋舍得在深深凝视了一眼方骏眉之后，没有多说话，亦走了出去。
而方骏眉，独自一人在这大殿之中，又呆了好一会之后，终是朝殿门外走去。
出了大殿，四周一扫，不见半个人影，不要说淳于谦，宋舍得，连那守药园的修士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方骏眉在神色警惕异常的看了几眼之后，朝着山下的方向的走去。
没有沿着寻常铺好的山道，而是直接进了那杂草丛生的密林之中，好似要远离所有人一般。
……
药王峰的山野，比起不动峰，来的更加的幽深险峻，不时可见绿荫下的山涧和沟谷，全无半点人踪的迹象，倒是妖兽的气息不少。
嗖！
一头花豹样的妖兽，不知从何时开始，悄无声息的盯上了方骏眉，见他神色失落，气息紊乱，以为有机可乘，从高处猛扑而下，张开狰狞的嘴巴，咬向方骏眉，那大嘴巴中，可明显的看到有赤红色的火焰，喷了出来。
“连你也敢欺我！”
方骏眉虽然满是负面情绪，但戒备之心，却是提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，早就察觉到了这头花豹的动静，见他杀来，发出一声凶狞异常的咆哮，眼睛里浮现出残暴之芒。
也不取剑，直接就是一记剑指，洞穿了出去。
吼！
这一指，又疾又快，剑元气从指尖飞泻而出，闪电一般，从花豹张开的嘴巴里射了进去，将它的内脏打穿。
花豹发出一声凄惨之极的号叫，口中鲜血，狂喷而出，朝地面落去，眼看着已经是伤的极重。
方骏眉眼中，那残暴之色，却没有因此退去，反而越发重了起来，仿佛最凶暴的野兽，一跃而起，落在花豹身上后，骑在身上，也不使剑，只用一双肉拳，夹带着修连的剑元气，狂风暴雨一样，砸向了那花豹。
吼——
花豹更加凄厉的惨嚎起来，骨头断折，口中鲜血狂喷，任凭它如何扭动挣扎，都无法甩掉方骏眉。
那声音之凄惨，闻者落泪，见者伤心。
刚才还是凶猛的妖兽，如今已经成了最可怜的生灵。
方骏眉眼中，没有怜悯，只有最无情的残忍和凶暴！
在那幻像的世界里，被杀了一百次之后，方骏眉仿佛要通过杀戮的手段，来宣泄和赶走自己心中那股从未有过的软弱。
这软弱，令他无比憎恨自己。
此时的方骏眉，再不是以前的那个方骏眉。
……
药王峰顶，两道人影，并肩而立，目光穿过重重的绿荫一般，看向方骏眉的方向里。
“舍得，这个小子已经毁了，不值得你再去结交，不必浪费时间在他的身上。”
淳于谦幽幽说道，声音平静异常，绝没有什么后悔之意。
旁边的宋舍得闻言，眉头挑了挑，他很早就入了门中，对他师傅的这套与人处事的教条，向来是十分推崇，也十分遵守的，方骏眉对他，有用便交，无用则弃。
但此刻，他的心中，却生起了反感。
“这才是第一天……”
宋舍得小声道了一句。
淳于谦闻言，转头瞥了他一眼，冷冷一笑，朝后走去。
“你呀，还是太年轻，总有一天，你会知道这个修真界有多残酷，所有天真的修士，都将死无葬身之地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