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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徐凤年提起过,听潮阁那块金字大匾,是离阳老皇帝亲笔手书。清凉山大门上那北凉王府四个大字,则是王妃吴素的字迹,之后如北凉关外第一城建城需要挂匾,徐骁本意是他这个大老粗就不丢人现眼了,想让李义山代劳,可是李义山不答应,人屠只好去梧桐院跟世子殿下讨教写字,到最后废弃宣纸不知装了多少箩筐,这才硬生生熬出了后来的“虎头城”三字,曾经笑言我徐骁连下辈子的字都给写完了。之后如青苍城内流州刺史府邸的那块匾额,则是年轻藩王从师父李义山的遗留笔札中选取那几个字,因为李义山之于北凉,功劳不需多说,而李义山之于流州,更是意义深远。在听潮阁和梧桐院那些珍藏古物一一散落中原之前。
徐北枳和徐凤年曾经有过一场听上去很轻松闲适的对话。
“你就不心疼?”
“我徐凤年是谁啊,徐骁的嫡长子!这天底下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识过,啥时候做过那小气人?我当年对那些外乡游侠儿,能写出佳文美诗的贫寒读书人,摆摊测字的算命先生,从来都是一掷千金,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!”
“哦?那怎么我刚才随手拿起那副《稚童爬瓮图》的时候,还有把那方鱼脑冻‘山行’砚丢入箱子的时候,你眼睛都快眨得能够扇起大风了?”
“我那不是提醒你你动作轻一些嘛,磕磕碰碰,伤了品相,就不好卖。”
“还品相?无非是几十几百石粮草的低贱价格,谈品相是不是有些附庸风雅啊?”
“每样物件相差个几石漕粮,积少成多,也很多了。”
“你真不心疼?”
“不心疼。橘子,这句话你都问了至少七八遍了。”
“哦,不知为何,每次问你一遍,我心里都挺暗爽的,比喝那绿蚁酒舒坦多了。”
“橘子,你先忙你的,我去喝绿蚁酒了。”
“最后问一句……”
“我真不心疼!”
“不是这个,我只是想问,你全部家当都这么被我糟蹋了,那你娶媳妇过门的聘礼怎么办?”
“老规矩!黄瓜!凉拌!”
徐北枳收起那本笔札,也收起了思绪,掀起车窗帘子,望向那座气势雄伟的西北新城。
乱世里,最不值钱的就是身外物,连人命都不值一文的时候,还能有什么是值钱的?
一场让无数读书人颠沛流离的洪嘉北奔,早已证明这点,旧时公侯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无数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,都是先被人从泥泞地上、乡野茅厕、摊贩桌脚之下、小院角落瓦堆一一捡起,只有等到了不见狼烟的太平盛世,才重新值钱起来。